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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儒诠经 理同道合——唐传猷《清真释疑补辑》“一叙两跋”
发布日期: 2019-11-28 浏览次数:95 来源:孔子文化季刊 作者:齐金江
编者按:本文为中央社会主义学院统一战线高端智库课题儒家文化与伊斯兰教中国化——以济宁的实践为例(批准号:ZK20180308)阶段性成果,现转发于此,以飨读者。
 

唐传猷(18241900年),字晋徽,祖籍济宁,其曾祖父迁居邹城市太平镇邢村。唐传猷的《清真释疑补辑》刻印于光绪辛巳(1881年)春,是民国以前篇幅最大的一部伊斯兰教史参考资料选编。其中,唐传猷提出无论何教,在在以儒律之,近于儒则为正,远于儒则为邪,斯千古不刊之论矣的论断,将伊斯兰教汉文译著附儒而行的倾向推到了尽头。(李兴华:《济宁伊斯兰教研究》,《回族研究》,2004年第4期)

《清真释疑补辑》一书的初叙”“重跋,简称一叙两跋,集中体现了唐传猷以儒诠经的成果和伊儒理同道合的思想。学者历来只是重视其中的思想,却一直没有点校的版本。笔者以光绪乙酉成都清真寺版为底本、光绪辛巳京都清真寺版为校本,对唐传猷《清真释疑补辑》一叙两跋点校章节释读如下:

 

《清真释疑补辑·初叙》

 

人生世上,原期读书以明理耳。无如书非一书,即读不胜读。不读其书,便不识其字,况其理乎?

理既不明,疑心顿起。语云:少所见多所怪,必然之势也。独不思理在天壤,古今无异。大凡古人每立一书,必有一至理行乎其间,方可垂诸久远。岂臆揣之所得而菲薄者哉?

吾辈自束发就傅以来,所读者本孔孟之书。而一观夫冠婚丧祭,与饮食日用之典,则但云从风随俗而已。凡孔孟所云斋戒沐浴、洁静精微之意,久矣弗讲,故一闻清真拘谨之论,若不胜骇然也。

岂知天方圣人穆罕默德,自隋、唐以迄元、明,代有封号,并非一家之私言,其间读书知理名臣、儒将代不乏人。

如宋之米元章性有洁癖,始终未详其故。惟苏东坡曾假语戏之曰:贤哉也!陕省西安清真寺碑,有米书道法参天地五大字,至今尚在。而外此之隐而弗传者,尚不知凡几矣。其不为之分明者,抑因其世居中华,既已同列儒林,原无庸歧而二之耳。

我朝马章民先生(世俊),品学兼优,素于经理儒书,极深领悟。所以顺治初年,甫经大魁,便决然舍去、访道远游矣。

其同郡上元王岱舆处士,辑其绪余,著为《正教真诠》《希真正答》《清真大学》各书。

康熙庚寅间,金陵刘介廉先生(智)复推阐之,订为《天方性理》《典礼》二书,惜皆卷帙浩繁,未易徧览。

迨乾隆戊午翰林院四译馆教习金北高先生(天柱),选言扼要,述为《清真释疑》一册,语颇简明。奈以藏板金陵,均遭兵焚,因而知者益寡,斯疑议愈多,甚而有不敢诘问。若预恐吾教有理屈词穷者然,良可慨也!

所幸者三代虽远,直道犹存。儒行纵鲜实际,儒理尚在人心。末流之教种虽繁,均不难以一言而决。无论何教,在在以儒律之,近于儒则为正,远于儒则为邪,斯千古不刊之论矣。

不然如饮食一节,儒书所记孔子不食者尤多,曾子不食羊枣,因先人所嗜者,以不忍食为孝。吾教则于先人所戒者,以不敢食为孝,其实无异理也。

宋苏易简对其上曰:物无定味,适口者珍。盖人之嗜好不同,虽君、父之前,未必能强而就之耳。

予幼多疾,得于天者独薄,性甘素淡。宴会游戏之场,从不轻入,实为慎疾起见。原与教规无涉,非矫情也。然终觉与人隔阂,往往有因予一人而满座为之不乐者。亦有同教在座,不拘小节,更不愿予复至者。纵极力周旋亦难释然。厥后相处日久,语言文字之间,众见为了不异人。且幸有二三知己,不我遐弃,随在于同人前,代为略迹原心,始获相安。

所以手录是书已久,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数十年之间。曾经滇南举人马杏楼(开科),举人马敬斋(安礼),广西进士马保三(鑑),举人白星台(光垣),举人麻仲纯(理),广东举人蒋梅溪(润芬),江苏举人哈聘之(贤招),河南举人赵玉农(家琦),举人龚匠山(楚翘),湖北明经王筱峰(云),直隶明经马梅轩(魁),津门副贡冯雨滨(景),附贡穆瀛仙(兴俊),易州举人许佩笙(文镛),热河举人王梅岑(廷相),廪贡马信侯(亶望),临清太史马符斋(元瑞),济阳明经丁完壁(玉全),济宁进士米瑞符(协麟),附贡石经畲(蕴田),同教诸君子互参详译。

凡与儒理暗合者,随时录出,增补释疑书内,俾人一见了然。其未敢径与外人相质者,恐启猜嫌,反滋物议。后遇缙绅大老责之曰:自古圣贤救世苦心,但明理之真是非,何虑人之相牴牾哉?不直则道不见,姑且直之,其中至当不易之理,有心人自能辨之也。

因而重付枣梨,以公同好。尚祈:览是书者,平心而按,据理以参,勿复预存一成见也,则幸甚。

光绪六年岁次庚辰仲冬吉日,东鲁唐传猷晋徽甫识于都门退思轩。

 

《清真释疑补辑·跋》

 

是书之辑也,区区百余篇,寥寥千余言,而且怂恿付梓者非一人、群起校参者非一日、似宜早订成帙矣。

然而其闻竟历有许多劫数焉:溯自道光年来,金陵大难。书之原板尽付灰烬,此第一劫也。

厥后山左同人,翻译残本,欲拟重修,又值咸丰年南捻北窜,几遭焚掠,此第二劫也。

旋即携之北上,以为京师之大,或不无同教高明,藉资参助,乃抵都徧访。本教读书人少,惟吾乡马符斋侍御,由道转科,曾与商阅一二,颇有笔削。奈不数月以疾捐馆矣,此第三劫也。

嗣遇津门冯雨滨教习,见而悦之,願加点窜,未竟其业。遽以知县分汴省。之官未朞月而没,此第四劫也。

因而蓄以待赀者又数年,日盼就正、如渴如饥。忽一公车至,自道南京刘某,久闻是书欲假观之,遂欣然出全部稿呈政,窃谓庶得一同心人矣!越数日寻踪往拜,竟渺然不知其乡。检查南榜,并无其人,始知竟被骗去,此第五劫也。

当时愧悔无地,未尝不私自责曰道力未坚耶?结念未诚耶?何犯造物之忌若此耶?遍启同人。函访中外久之。

同治癸酉秋,津门穆瀛仙茂才,来京乡诚,猝将原稿袖至,面述曰:系前从冯先生处所藉录者也。噫!真有心人哉!于是大喜,重为雠校。有不知者,仍旧阙之。次年春闱,粤东粤西、滇南直北,同教诸孝廉至,互相传观,大加校正。

有马敬斋大令,留京候选,尤多注释。延至光绪初年而补辑者全。复有汴省袭匠山教习,搞人物考本,内载同教文武官弁代有名人,计至前明而止。国朝人物尤盛,容续录之。

至是而书之文义乃灿然大备也。无如自诸孝廉散而之官、分省旋里后,都门求一能缮是稿者,仍不可得,簿书鞅掌,搦管无期。则是书之成,仍不可必。

后遇宣郡候选县丞玉润堂(德隣)、吾乡候选从九品丁来轩(復斋)勤助钞录,未几而书已脱稿。始可望刊行有兆耶!

奈一询剞劂工,款费颇钜。在京捐廉者无几,依然又将中止矣!

兹幸有记名提督铿色巴图鲁左冠廷军门(宝贵)远闻此举。慨然以身任之,初为一诺之函,继以百朋之锡,并属有不足者当源源济之。其生平好义,刊刻善书不一而足。于此益信盛名之不虚也。夫然后鸠工开雕,刻期蒇事。是书居然刊行矣。回忆前此阅历,层累曲折至于此极。而今始得告厥成功。

信乎善事之遇合,良非易耶!功德之无量,有专归耶!乃益叹造物之妙,其于默默中留兹一线之延,几历百端之苦者,实早示人以不胜郑重之思也!谓非是书之大幸欤?又岂独是书之大幸欤?因再述其颠末,以告夫世之览是书者,慎勿以其浅而忽之。

光绪辛巳季春中浣之吉,东鲁晋徽氏重识于鹤厅官廨。

 

《清真释疑补辑·重跋》

 

是书既成,京城与蜀省两存其板,中外刷印者约有万余部。以为天下人从此可无疑议矣!

奈此数年来,竟闻犹有疑焉者。闻书中所言,与儒教大同小异。多圣贤理学工夫,乃何以见诸言行者,往往异是,甚而有口是心非、至流为回匪者。是此书未免誉扬太过,至令人未敢遽信也。

噫!此说诚然几令予亦无辞以解。然吾教中人,固难令人尽信。而吾教中理,究无不可共信。试思:上帝生人,初性皆善;而习染日非,渐分远近,仍不得谓性有不善也。

古圣教人设法虽善,而梗顽难化,暴弃自甘,讵归咎于教之不善耶?

况吾教一切斋拜等规,虽传至西圣穆罕默德,其实则始于人祖阿丹。即中华书格致章所载之亚当人祖也。天下中外,并无第二人祖。

据天方经云:阿丹人祖曾命其后人雅伏西分治东土,广传教化。即儒书所称伏羲氏也。又云:天生阿丹,首出而为万物之灵。因见风草,尚知偃俯,豹獭犹能报本,则为人者犹不可一日忘本。故谆谆命之,以立人道之极。并示以天无二主。普天率土,皆为臣仆。品超物类,方为完人。

饮食男女之欲,人与禽兽本同物类,不知廉耻,所以成为禽兽。人既生为主之臣仆,非惟不可骄慢,少有贰心,尤当时刻恐其近于禽兽。

无论男女,自十五岁上,必令每曰五时礼拜。俾人心与天心息息相通,无一日之间断,则邪念自不敢复萌,语云:早晚二十四拜,非无因也,此天命之善性,而人同禀命于先天者也。不与儒书所云:顾諟明命”“对越在天”“昭事上帝潜通帝谓者适相合乎?且拜中祝祷之序:先由本身、与父母、君、师,次及亲友与存没男女,非谓胞与同善之量、忠孝信义之道不可须臾离乎?

且每拜必先沐浴,每日五时,正与《礼记》所云日五盥者暗合,至天命之斋。每年有一月不食,寒暑轮流,遏欲存理,上体天心,正与桂海《字汇》不食即古字暗合。《旧唐书》冯元淑贫、不与马芻、云今作斋。足征五代时犹行此斋也。

删书断自二典,以前者,固不可考。然自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以至孔、孟,其忧勤惕厉、遥接心传者,或践形以尽性,或制外以养中。

若孔子曰某之祷久矣,又曰获罪于天无所祷,不拜何以云耶?孔子沐浴而朝,朝既且然,则之沐浴可知矣!又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言自十五,入大学后,即以诚正修身,为齐治均平之本。其言明德新民”“戒欺”“慎独”“斋明祭祀,如在其上者,夫岂徒讬空谈,而即为躬行君子耶?

孟子曰存心养性所以事天,又曰恶人斋戒沐浴可祀上帝。恶人尚可,则非恶人者更无不可。是战国时犹常行,此沐浴事天之礼也。

虽在俗论言:上天生人亦未必需人事之、拜之,然试问:君之设臣、臣可不拜君乎?若不朝觐引见、君亦许之乎?亲之生子、子可不事亲乎?若不出告、反面,亲其许之乎?

况民生于三事之如一,谓报君、亲、师生成教养之恩也。然非默默中有天为玉成之,安见教养者尽能成立耶?且天之生人,心同理同。

故孟子以往善断之,若为不善非才之罪。

此正如:君使臣出仕,均命之忠;在臣领命之初,亦自以为必忠。奈一至宦所,君门既远,威福自由,忠心渐衰。贤者恐且不免,否则忠不复存矣!顾曰:君未命之忠乎?

又如:父母之教子,皆命其孝。在子孩提之始,亦不待教而知孝。奈长而习惯,日与亲远,嗜好目便,孝行顿薄,智者犹勉服养,否则孝若罔闻矣!顾曰:亲未教以孝乎?

知此,则益恍然于性善之说矣!

盖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天以仁慈为心,于有过之人,而不遽加罪者,原望其回心速改也。惟见其怙过不悛,甚至恶贯满盈,始施雷霆之威,亦天之不得已耳!

人若知过必改,对天悔罪,天未有不恕之者。

试观:大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君亦不遽谴责。惟有悖逆过甚者,始加显戮,以正其罪。否则俟其改悔,自行检举,君仍于以自新之路矣。

又观:人子不得顺于父母,父母纵至顽嚣,子果负罪引慝,斋慄以祗,载见父母亦有时而允若。

足见天、地、君、亲,上下一体,至诚感格,呼吸相关,有明证也。

吕子曰:自古以来宇宙之完人甚少,其余都是半截人,汤、武反之也。其未反之前尚非圣人,亦难免有过,一改便入圣域。足知天心仁爱:以前之过,都饶得了人。何苦而甘于自弃哉?

罔念作狂,克念作圣,天定胜人,人定亦能胜天。此中转机,虽曰天主张,究由人自取耳。所以自古圣人,代天明道。无论中外,相隔数万里,后先相越数千年,而传心之学,均以身体力行为天下先。

甚至于日用饮食之小节,亦载诸《曲礼》《家语》《乡党篇》等书,皆有成法可遵,固望人整躬率物,世世奉行,纳斯民于轨中,尽束身于民教耳。惟因中华儒书,未及明定事天拜规;兼以吾教天经传来少迟,且有语言文字之异;以致汉宋诸大儒留心圣学者,非不极力担当以传道为己任,推勘尽致,煞费苦心,惜皆徒以言教、未以身教;纵有德行多人,均第谓谨言慎行、问心无愧斯已耳!

每以古圣躬行实践者,率皆目为寓言,草草读过,不复遵行,如读汤之盘铭,明明有一盘在原为洗身之具,与《礼记》略同,乃讲者偏曰此特喻人以洗心耳!竟将洗身一层删去,遂令于千古士子皆疑《礼记》沐浴器规尽为虚设。即遇亲丧祭祀大典,亦概不洗身,反谓吾已洗心矣!独不思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澣,自古人情皆然。身垢不洗,纵曰洗心,果何所表见乎?秽污罪体,羞对神明,尚望其来格乎?冬腊严寒,人本畏难苟安,再无严师友以讲导之,亦无问儒行日坠,反笑吾教之严冬沐浴为迂也。

惟唐有萧公德言,每展卷必先沐浴。家人责其太苦,答曰:对圣贤书,不敢不尔也。

宋赵阅道焚香告天,司马温公夜而计过,无憾始安。

明李二曲先生,有门人问诚意正心之法,先生沉吟久之,乃曰:每早,焚香,叩天,誓将心意勿放勿偏;至晚,依然,再叩,有无伪妄,有则立改,无则加勉。此外,别无善法矣。

试问:此诸公若早如吾教有此斋拜各规、载在《天经》,实系天命、尚不愿遵行乎?

或曰:生此晚近,教泽日衰,而复言中外之理学,原本一家,更谁信之?予曰:人即不信,然少有所知,且确见西经与儒书历代所传,在在可考,觉亦不妨,姑妄言之耳!世无知已,则亦已矣。如有过而问者,则予将不揣固陋,以今知者觉后知,而为言之。

曰:人欲为今世之完人,无论历代多圣,要以孔圣为依归,欲兼为后世之完人,无论中外多圣,要以穆圣为法守。孔圣一生,同与斯人之徒;穆圣临终,犹念穆民于口。两圣救世,苦心千古,言犹在耳,尚祈有心人鉴谅愚衷,同深泰悟,而密体此一贯之旨也夫!噫!予有何知,竟如是大言不惭哉!

盖以壬辰秋初,大病卧床。至中元节之夜,偶梦一客,身长丈余,自西南来,金光满室,揖予言曰:尔生为人,兼为臣仆,抑思有无愧臣?人之极者,祇两圣乎。既读儒书,兼识经义,何弗以尔今略知一二者为重言乎?

答以人微言轻,未敢冒昧。

客复曰:知而不言,亦负天恩。

予即唯唯听命,悚然拜送。客仍西去。觉后四体惊汗,病亦渐减。而梦境从此不去。于怀再四,思维幻耶?真耶?其语似非无因耶?爰乃不避讥评,斗胆而走笔为之,以待后之教我者。

时光绪十有九年岁次癸巳新春,晋徽氏再跋于蜀宁郡署。

 

一叙两跋中提到三代虽远,直道犹存无论何教,在在以儒律之,近于儒则为正,远于儒则为邪,斯千古不刊之论矣(《清真释疑补辑·唐传猷晋徽初叙》)。《论语·卫灵公》云: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意即那些值得赞誉的、正直的人,使得夏、商、周三个朝代能够走在正道上。近于儒则为正,远于儒则为邪。”“是一对相反的概念。《易·乾》:闲邪存其诚。孔颖达疏:言防闲邪恶,当自存其诚实也。《书·说命上》:惟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作为个人身心修养的内容与方法,在传统儒家伦理思想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受到历代思想家的关注。传统儒家主张通过正心、正思、养心正志等修养方法,做到为人的正直、刚正与正派,处事的公正、正义,达到正身、正己的目的。修身之正、齐家之正与治国之正三者有着内在的逻辑联系。《礼记·大学》: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格物、致知、诚意、正心是内圣功夫,是修身的内容和途径;齐家、治国、平天下是外王功夫,是可践履的措施。修身是达成理想人格和实现政治理想的基础,是从内圣至外王的中介。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礼记·大学》)。同时,正心诚意是修身的根本,家庭是联系个人与社会的重要中间环节。个人的道德修养是国治世宁的基础,道德对政治具有能动作用,唯有个人通过修心养性,成为合乎道德要求的人,方能使家庭内部做到长幼有序,社会上做到尊卑有别。

伊斯兰教在公元7世纪兴起于阿拉伯半岛,自元代传入济宁。随着大运河的南北贯通,穆斯林商人前来开展经商和交往活动,伊斯兰教亦随之在济宁地区传播开来。明末清初,以常志美、李永寿等为代表的济宁穆斯林学者积极开展经堂教育,致力于以儒诠经活动,创立山东学派,吸引了舍蕴善、刘智、伍遵契、米万济、马注等一批著名穆斯林学者,纷纷奔赴济宁求学或会集切磋,使济宁成为清初伊斯兰经学的东土第一学堂山东学派的创立和发展,是经堂教育与伊斯兰教繁荣发展的重要标志,推动了伊斯兰教的初步中国化,在历史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伊斯兰教中国化山东学派16621893年的230多年间,主要经历了两个阶段,形成了全国瞩目的两座高峰。第一次高峰在明末清初,以当时的大运河重镇济宁为中心,主要内容是伊斯兰教经堂教育,包括宗教信仰忠君、事亲、认主等,形成以常志美、李永寿为代表人物的思想高峰,代表性作品为清初康熙元年(公元1662年)的《识认大略》碑文,说明济宁伊斯兰教当时有学术水平较高的汉文伊斯兰教译著,意味着伊斯兰教文化与儒家文化逐步开始融合,作为外来文化的伊斯兰教在孔孟之乡——济宁实现本土化、儒家化、中国化。第二次高峰在清代末期,地域从济宁移至华北地区(今北京地区及周边),形成以唐传猷、米协麟等鲁籍寓京学者官员等同教诸君子为代表人物的思想高峰,代表性作品为光绪六年至十九年间(1880—1893年)编撰的《清真释疑补辑》,堪称伊斯兰教山东学派巅峰之作。山东学派汇集了一批著名学者、经学人才和大量的学徒、阿訇,将山东学派的传统带到全国各地,被许多教职人员和信众所接受,尤其对华北、东北地区伊斯兰教的发展和中国化进程产生了显著影响,使伊斯兰教中国化的进程由自发到自觉、由低级到高级、由肤浅到深入。

发端于济宁的伊斯兰教中国化山东学派,其基本精神是会通贯通,其思想精髓是理同道合,促使伊斯兰教与儒家文化在价值观念、伦理道德、世界本源等方面寻求到契合点,进而得以会通融合。奉正朔、躬庸租,君臣之义无所异;上而慈、下而孝,父子之亲无所异;以至于夫妇之别、长幼之序、朋友之信举无所异。三个无所异是儒家文化与伊斯兰文化互通有无、和谐相处的形象写照。在文化底蕴上,伊斯兰教学者尊重儒家文化底色地位,坚持伊儒贯通,全面融入孔孟文化,为伊斯兰教中国化奠定了厚重的文化基础。明清至近代以来,伊斯兰教山东学派主张义以穆为主,文以孔为用,开展以儒诠经活动,在坚持伊斯兰教核心信仰的同时,吸收儒学的概念、术语、思想阐述伊斯兰教的教义教理,阐释伊斯兰教在宗教信仰、伦理道德、礼制法规等问题,既保留了伊斯兰教精髓,又实现了会通儒学。在此过程中,穆斯林群众主动融入当地社会氛围,在服装语言、民风民俗、饮食习惯、学习教育等方面,顺应当地儒家文化的选择,与当地群众和睦相处、和合相生。

山东学派的代表人物唐传猷在《清真释疑补辑》一书的一叙两跋中将伊斯兰教和儒家思想作比较,提出了人欲为今世之完人,无论历代多圣,要以孔圣为依归;欲兼为后世之完人,无论中外多圣,要以穆圣为法守无论何教,在在以儒律之,近于儒则为正,远于儒则为邪,斯千古不刊之论矣等观点,促进了伊斯兰教教义阐释的与时俱进,创造性继承了元代以来穆斯林学者的君臣观和秩序观,在思想和行为两个方面都加强了对儒家文化的主动认同和主动靠拢。唐传猷用儒家学派创始人孔子的思想去阐释中国伊斯兰教的教义,实现了儒家文化与伊斯兰文化元典层面的巅峰握手

 

作者:齐金江,孔子研究院研究员
编辑:孔勇